春节印记丨孙庆忠：什么是年味

近些年，经常在过年时听到身边的人说现在越来越没有年味了。但什么是年味呢？如果拿着这个问题去做街头采访，恐怕有一半的采访对象答不上来。既然不知何为年味，为什么我们会感觉年味变淡了呢？我为诸公试分析之。小时候，人的欲望特别简单，过年能得到一件新衣服，吃到几顿所谓的大餐，获得“一笔”压岁钱，都会开心好久，而这些东西在平日里很难得到，自然期盼过年，那个时候当然觉得有年味。如今吃得好、穿得好，平时和过年没有什么区别，自然没人盼着过年，对于过年自然少了几分期待和欣喜，所以觉得年味变淡了。其实不是年味变淡了，而是人没有那么容易满足了，不是吗？

随着年龄的变化，我对于过年的感受，也经历了“有年味——没年味——有年味”的过程。

一、有年味

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，有两个姐姐，小时候总是能得到许多照顾，尤其是过年的时候。那时过年的好处显而易见，比如不用写作业，可以放鞭炮，可以和亲戚家的孩子玩到天昏地暗，有压岁钱可以买玩具枪，比自己DIY的弹弓射程更远。那个时候觉得年味很浓，浓得像化不开的蜜。

二、没年味

长大一些后，姐姐出嫁了，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农村，父母从黄土地上抬起了头，也做起了小生意。那时爸妈总是很忙，经常大年三十还在外面要账，于是家里经常就剩我一个人，忙年的工作自然都落到了我的头上。剁肉馅、包饺子、贴春联，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。晚上爸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，我向他们抱怨：“过年就是干活干活干活，比假期还累，没一点年味。”爸妈都是倔强的人，虽然他们眼里满是愧疚，但是嘴上依然不饶，直接把我怼回来：“你出去看看，哪有正儿八经在家忙年的，谁家不是在挣扎着过活，我们要账的这几家到现在还在外面躲账呢，不过也隔不了年这边！”你看，北方人安慰起人来都这么“硬核”。那时的我，觉得年味寡淡得像刷锅水。

三、有年味

大学毕业以后离开家乡去打工，在度过了最初的新鲜感之后开始想家了，我努力适应当地的饮食，努力听懂当地人的口音，努力融入当地的生活，那个时候，最羡慕别人提到三个字：本地人。每当过年，这种思乡的情绪最为浓烈，看着千家万户张灯结彩，大街小巷欢声笑语，过年的气氛氤氲开来，而我独在异乡为异客。每当这时，只好安慰自己“匈奴未灭，何以家为”，想象自己是一名封疆大吏、镇边将军，为国效力，不能回家，用“阿Q精神”聊以度日。

好不容易盼到放假，收拾行李直奔火车站，看着车站汹涌的人潮，听着周围鼎沸的人声，我知道，他们都在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情——回家。等车的间隙，我观察起了来往的旅人，他们大都面色沧桑，脸上留下被生活捶打的痕迹，但是几乎每个人都在笑着。他们在外这一年，也许失意，也许彷徨，也许沮丧，但不管怎样，此刻都要回家了。车站里有人哼起了《有钱没钱回家过年》，我竟然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。处在那样的氛围中，所有的游子都会有共鸣吧。不管走得再远，都要回家过年，这是只有中国人才懂的“年式浪漫”吧。那一刻，我竟然在异乡的火车站找到了年味。原来年味不曾在别处，而是在思念里、在乡愁里。

2014年，爷爷被确诊为肺癌。2015年的春节我和家人都是在医院度过的，很奇怪，那样的过年方式我竟然没感觉年味淡，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里蔓延。2016年大年初一，爷爷的病情居然神奇的有所好转，那天家里人聚得特别齐，连往年没在大年初一来过的亲戚也来了，大家过了一个无比团圆的新年。爷爷坐在堂屋主位上，心情很好，饭量都比往常大了许多，我坐在下座，一抬头就看见爷爷在啃鸡腿，这个画面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。那一刻，我觉得年味很浓，就像一杯醇和的酒，绵远悠长，回味无穷。

第二天，大年初二，爷爷溘然长逝。我不敢相信，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，村里诊所、镇卫生院、县医院120的医生都来了，得出了同样的结论，我仍然不愿相信。晚上守灵的时候，我不停地看爷爷的手指，多么希望能像电视剧里那样，看到爷爷的手指动了，然后冲出去告诉所有人爷爷醒了，可是到最后奇迹也没有发生。看着我两天前亲手贴上的春联觉得无比讽刺，贴春联就能显得有年味么？料理完爷爷的后事，突然脑海中闪现出大年初一那天爷爷啃鸡腿的画面，我和爸爸说：“几天前爷爷还坐在堂屋啃鸡腿，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了土里的一抔灰，真是世事无常啊。”爸爸听完也唏嘘不已。

那个时候我终于懂了，年味是什么？年味就是团圆。我们总是习惯于通过外界的事物来佐证意义，比如通过伴侣的承诺来确认爱情，通过物质生活显示财力，通过某些仪式来证明年味，但是贴春联、包饺子、放鞭炮、走亲戚，做了这些就有年味了吗？不，年味从来不在别处，一家人整整齐齐、团团圆圆就是年味。

人有悲欢离合，月有阴晴圆缺，人生总有缺憾，人生总要面对生老病死，才让团圆显得弥足珍贵，才让过年有了意义。生活不易，众生皆苦，过年给了我们一丝喘息和疗伤的机会，我们终于可以暂时卸下担子享受片刻安宁，老人求得团圆，小孩得到快乐，中年人也能借此机会总结过去展望来年，哪怕年后的生活依然是鸡飞狗跳、刀山火海，有这片刻的欢乐时光就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，我想这才是中国年的意义吧。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，团圆就是年味。

编辑：郓城县东城初级中学

通讯员：孙庆忠